据《路透社》12月14日报道，涂谨申感到越来越不安。当这名香港民主党资深立法会议员看后视镜时，两辆银色的奔驰轿车一直在那里，跟着他灰色的沃尔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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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近一个星期，他每天上下班时其中一辆总是跟在他后面。当他抵达立法会大楼时，跟着他的那辆车会停在附近，守候在那里，有时一等就是几个小时。随着他的怀疑越来越强烈，8月11日，他向警方投诉，在他的详细陈述中举报了这两辆奔驰的登记号码。
　　
他家住在香港北角一个大部分是工薪阶层的社区。报警后次日早上，他从家里把车子开出来后，在大楼外面的街道一头，他瞄了一下镜子，看到一辆没有标志的轿车急速插入跟在他后面的一辆银色奔驰车前面。从这辆没有标志的车上下来了几名男子。涂谨申就不停地行驶，希望警方已快速截住了跟他的尾巴。
　　
他想的没错。涂谨申说，警方通知他，他们已经逮捕了两名男子，并检获了两辆奔驰。他不知道的是警方在不经意间挫败了一起中国大陆正在进行的监视行动。根据两名对这种监视有了解的人士说，就在自1997年回归以来最大的亲民主抗议之前，警方无意间卷入了中国旨在监视香港民主派人物活动的内部安全运作。
　　
中国大陆的情报部门一直被怀疑在香港进行着秘密活动，但现在是首次被证实，路透社了解到他们其中的一个监视小组已被拘捕。据熟悉该操作的人士说，那两名监视涂谨申的人属于同一个小组的部分成员。他们说，其他小组被安排跟踪亲民主运动的重要人物及批评北京统治的人士。
　　
那两名被捕的人被迅速释放，没有任何公开宣布。警方拒绝向路透社透露他们的身份。
　　
退役警员
　　
在私人保安公司的退休高级香港警务人员和管理人员说，大陆的情报部门一直在招募前香港警员以协助政治监视行动。他们说，20多名这些退役警员已被分配到各监视小组，与大陆的人员一起工作。
　　
涂谨申向警方报告的其中一辆奔驰车，是注册在一名香港居民名下，他称自己是香港一名公务员。那名男子对路透社记者表示，他没有参与监控。根据香港政府运输署记录，另一辆车显示的车牌没有注册给任何车辆。
　　
民主派议员、学者和政治活动家们担心香港正变得越来越像中国大陆的城市，在那里，国安与警方联手镇压异见人士。
　　
他们说，在过去12个月中，随着香港开始筹划亲民主的公民抗命运动，这种监控力度已经加强。该运动自9月底以来，阻断了香港中环两个多月。对于中共领导人来说，这是自1989年天安门抗议活动以来对共产党统治最严重的挑战之一。
　　
寻求抹黑材料
　　
对涂谨申的监视只是北京监控政治对手的一个例子。其他的立法会议员、政治活动家、学者和天主教神父们说，在最近几个月，他们一直被监视或跟踪。在某些情况下，他们怀疑这些监视是旨在发掘可以用来抹黑或令他们难堪的材料。
　　
涂谨申说，北京正在努力遏制在香港要求真普选的诉求，此时，这种监视尤其令人恐惧。“我们不知道……他们在极端情况下会采取什么行动”。
　　
北京在香港的代表机构中联办没有回应路透社传真过去的提问。
　　
香港行政长官梁振英办公室的一名发言人说他们不会就个案进行评论。该发言人说，“在香港所有的人，无论是不是香港居民，必须遵守香港的法律。”
　　
香港警方上周清除了主要抗议营地后，结束了两个多月来的街头示威。涂谨申和其他一些亲民主政客们在最后清场中被以涉嫌阻碍警方和非法集会罪名被捕。他于数小时后获释。
　　
10月份在书面答复路透社的提问中，香港警方一名发言人证实，在“一名姓涂的人士”报告被跟踪后，已经展开了调查。该发言人说，“8月12日，两名56岁和54岁的当地中国男子在北角被捕”，并补充说，他们在保释的情况下被释放。
　　
警方描述该案是涉嫌游荡，但没有提供两名被捕男子的进一步细节，也没有回答记者的提问——嫌犯是否是退役的香港警员。上周，香港警方回复路透社说，该案由于证据不足，没有实施任何犯罪行为，所以该案的调查“受限”。
　　
香港资深执法人员具有当地的知识和人脉。法律专家说，作为退休人员，他们是普通公民，他们能够如何运作可能存在一个灰色地带。而且，据追踪香港政治事件的外国外交官员们说，如果这些监视行动当中的一个被曝光，大陆安全部门可以与他们撇清关系。
　　
对于涂谨申，如果前香港警员受大陆操纵来跟踪他，这将是一个莫大的讽刺。
　　
统战部
　　
“一国两制”协议并没有明确禁止中国广阔的安全和情报机构在香港的运作，但它确实要求任何的调查和执法行动必须由香港警方在香港的法律下来施行。
　　
根据安全分析师、外国外交官员和前西方情报人员的分析，这些运作是由中国强大的国家安全部来领导的。国家安全部从一个广泛的网络里收集政治人物和潜在威胁的信息，并与中国其他的安全机构及共产党的统战部合作。统战部旨在海内外传播共产党的影响力，它在720万人口的香港行动活跃。
　　
路透社拨打了中国国安部唯一公开的一个电话号码，但国安部没有回复路透社多次寻求置评的电话。
　　
中国经常抱怨说外国干涉中国的内政。中国国家控制的媒体刊文指责外国煽动了香港的抗议。由北京钦点的香港行政长官梁振英在10月份说，“外国势力”参与了香港的抗议活动。他没有提供任何证据。
　　
许多香港的政治家，包括亲民主人物，的确与外国的外交官员、国际非政府组织、人权团体和智库有联系。涂谨申就是其中之一。据维基解密公布的一份2007年外泄的美国电报称，这名被监视小组跟踪的香港立法会议员曾告诉美国在香港的外交官员说，他所在的民主党受到大陆安全人员的渗透，处在“危险的状况”。
　　
目的在于恐吓
　　
活动人士说，有时候，对于民主派领袖的监视似乎纯粹是为了恐吓。今年5月，最突出的一名学生抗议活动领导者黄之锋与另外两名学民思潮成员到台湾短期度假。
　　
他们抵达台北Simple+Hotel一楼的客房时，电话铃响了。一名说普通话的男子要求找黄之锋，说是一位“香港的朋友”想要拜访他。那些男孩说，黄之锋不在。18岁的黄之锋说，后来，他们问前台是否有从酒店外面打进来的电话，前台服务员说没有。这让黄之锋和他的朋友们得出结论：那个人是在酒店里面打的，他知道他们的房间号。
　　
黄之锋对路透社说，“甚至连我的父母都不知道我要住哪一家酒店，也不知道我抵达的确切时间。但是那人知道这些细节。”
　　
在那两天里，至少有两名男子跟着黄之锋他们。一个人走到距离他们大约两米，用手机给他们拍照。当这些男孩上前质问他时，他说是被雇来跟踪他们，并给他们拍照，但他不是为媒体工作的。黄之锋有其中一名男子的一些照片，他公布到了他的Facebook页面上。他说，他没有费事去报警。
　　
与黄之锋同行的学生活动人士Derek Lam说，他怀疑那些男子跟踪他们，是试图收集东西来抹黑亲民主运动。他说，他们质问的那名男子告诉他们，他收到指示要给他们拍照，尤其是他们是否有去找“女人”这些事。
　　
占中运动发起人之一、香港中文大学副教授陈健民说，9月下旬，几名男子轮流监视他的行动。他形容这些男子是“中年人”，他们守在他公寓大楼对面一个公交车站那里，呆了好几天，每天24小时轮班守在那里。
　　
“试图甩掉尾巴”
　　
香港大学民意调查员、学者钟庭耀习惯了被香港亲北京的媒体攻击他的调查。他的工作曝光了敏感话题，包括对政改和对国民认同性的态度。但今年早些时候，一家亲北京的报纸披露了他被跟踪后，他惊呆了。
　　
今年5月，亲北京的《大公报》用了整版指责他鲁莽驾驶，包括闯黄灯和进行非法转弯。报道里包括了他在3月份的几周里，在不同的日子、不同的街道上的驾车照片。该报道还刊载了一张图，展示他驾驶的路线，并引述一名私家侦探的话说：他的“驾驶方法类似于那些被间谍用来甩掉尾巴的方式。”
　　
对于钟庭耀，文章里的细节程度显示里面的专业程度超越了扒粪类记者们的技能。“直到我读到《大公报》的报道之前，从来没有任何真正的证据（证明他们在跟踪我）”，钟庭耀对路透社表示。“我相信他们是专业人员。”
　　
《大公报》总编的一名发言人说，该报道是由该报的记者“独立”完成的。
　　
香港天主教的神父们说，已有国家安全部的人员与他们接触，试图了解当地神职人员和教会事务的“八卦”，以及梵蒂冈是如何看待中国的。这些官员通常是持旅游签证访港，寻求在咖啡馆和餐馆里与他们小心谨慎地会面。
　　
黑社会式的攻击
　　
对于涂谨申，他担忧那些跟踪他的银色奔驰车。一个简单的测试令他确信他需要报警。8月11日星期一，他与三岁的儿子走出他们的公寓大楼，向右转，走在北角的街上。
　　
果然，一辆银色奔驰停靠在他们的大楼附近。涂谨申和儿子走进一家小的咖啡馆。一名男子走出车外，跟踪他们，并透过窗户窥视。
　　
“就是那个时候，我知道我必须采取行动”，涂谨申说。“这不正常。”那一天，他去报了警。
　　
在他报告被监视后，警方行动如此迅速的一个原因，可能是他们担心他的安全。今年2月，距离他家不远的一条街上，他的一位好友——调查记者刘进图被黑帮式的刺伤。刘进图幸运地活了下来。
　　
在刘进图更具争议性的一篇文章中引述了涂谨申的话。涂谨申说，警方曾警告他需要提高警觉，并为他提供保护，但他拒绝了。在攻击刘进图案中，香港警方和大陆警方拘捕了相关的9名男子。
　　
在涂谨申写给警方的报告中，他描述了第一次看到那辆奔驰车时，是8月6日星期三的上午，他开车前往立法会大楼上班。他告诉警方，他换车道，它也跟着换，无论什么时候他放慢车速，它也放慢速度。那一天，他看到那奔驰就停在他工作场所的外面，有两名中国男子坐在里面。同一辆车跟随他回家。
　　
第二天，星期四，第二辆银色奔驰跟着他去办公室，并停在附近一栋大楼旁边。快到中午时，涂谨申离开办公室，驱车前往香港跑马地马场的俱乐部，他在报告中说。那辆在上午跟踪他的奔驰尾随他去了那里的俱乐部。
　　
次日早上，周五，当他开车去上班时，第二辆银色奔驰又回来成了他的尾巴。这种模式一直持续到他们被捕。
　　
在警方行动后，涂谨申表示，警方告诉他，他们将两名男子和检获的两辆车带到了附近一家警署。警方告诉他，那两名男子拒绝回答问题。他们也告诉涂谨申说，没有指控那两人做了任何犯罪行为的证据。涂谨申告诉路透社，“他们向我保证我再也不会被跟踪了。”
　　
“这全是一个误会”
　　
据香港运输署车辆过户记录，涂谨申报警的其中一辆奔驰，注册的地址是香港新界葵涌货柜区的一个居民地址。
　　
10月下旬，路透社记者在该车车主李国明（音）的家门口采访了他。他说，警方曾叫他把他的奔驰带去检查。警方检查了那辆车，并问他是否跟踪过人。李国明说，警方允许他离开，此后就再也没有接到警方的信息。
　　
李否认他是现任或前任警员。他说，他曾为港府工作，但拒绝透露更多细节。李还表示，他没有跟踪过任何人，也没有让其他人使用过他的车。他说，他一直都有驾车去北角的丹拿道，因为他的办公室在同一个区域。
　　
当被问及他是否曾进行过监控，把他的车停在政府办公楼外时，李国明说：“当然没有，我只是去那里接我太太。”李说，他的太太也供职于港府，但他拒绝做详细说明。
　　
路透社记者后来在北角政府办公室标明的停车场上看到了李的车子。本月早些时候，记者又采访了李国明。他说他曾为政府物流服务署工作了十多年。
　　
香港当局至今没有解释是谁跟踪的涂谨申，以及为什么。
　　
在涂谨申的案子中，李国明说答案很简单：“这全是一个误会。”
　　
原文链接：Special Report：How China spies on Hong Kong’s democrats
　　
作者： David Lague, Greg Torode
来源： 博谈网
　　
2014-12-1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