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景:1969年胡志明逝世后,越南劳动党不再设主席职务,作为第一书记的黎笋成为北越的最高领导人,领导并随后统一了越南。当南越并入北越之时,1976年底越南劳动党第十次代表大会决定改名越南共产党,黎笋成为越共中央总书记,成为越共的最高领导人。黎笋在苏联的支持之下于1978年下令进攻柬埔寨,推翻了红色高棉政权。1979年黎笋被授予列宁和平奖。黎笋在位期间,由于其亲近苏联的立场,导致越南与中共关系十分紧张,他否认中共对西沙群岛和南沙群岛的领土主张,坚持越南拥有两岛主权。1986年7月10日黎笋在河内去世,去世时仍然保留着越共总书记的职务。
  
中共与越共,曾号称“同志加兄弟”;可是没过几年就兵戎相见,大打出手。在中共的宣传影响下,在不少大陆人眼里,越共是忘恩负义之辈,但是,在越南人眼里,中共又是怎么一回事呢?
  
原件来源:河内人民军图书馆。文件由巴黎政治科学院当代越南研究小组的Christoper Goscha获得,并为国际冷战史计划(CHIHP)翻译。原题为“Comrade B on the plot of the Reactionary Chinese Clique Against Vietnam”,以下为279至288页的内容。
  

1970年5月11日,毛泽东、林彪、周恩来、康生、黄永胜同越南劳动党中央委员会第一书记黎笋(左四)等合影
1970年5月11日,毛泽东、林彪、周恩来、康生、黄永胜同越南劳动党中央委员会第一书记黎笋(左四)等合影
  
总的来说,我们打败美国人以后,就没有帝国主义再敢和我们打仗了。只有中国反动派,认为他们还能和我们打仗,并且敢于和我们打仗。但是中国人民根本不想那样对付我们。
  
我不知道这些中国反动派中的某些人还能再继续存在多久。然而,只要他们存在,他们就会像最近(指1979年初)所做的那样攻击我们。如果战争来自北方,那么中北部的义安、河静和清化各省就会成为整个国家的基地。这些地方作为最有效、最好、最坚固的基地,是无与伦比的。因为如果北部的三角洲地区继续保持畅通无阻,那么形势就会非常复杂。绝对不是一件简单的事。当初如果不是越南人,就不会有任何人与美国打仗,因为那时越南人在和美国打仗,世界上其他国家都害怕美国。……尽管中国人帮助过北朝鲜,但那不过是为了保卫他们自己北方的侧翼地区。朝鲜的战斗结束以后,压力全都落在越南身上,当时他说如果越南人还要继续打下去,那他们就得自顾自了。他们不会再帮助我们,压我们停止战斗。
  
当我们签署日内瓦协议时,正是周恩来将我国分为两部份。我国以这种方式被分为北方地区和南方地区后,他曾又一次向我们施加压力,要我们不要对南越做任何事情。他们禁止我们起来向美国支持的越南共和国进行斗争,但是他们中国人无法阻止我们。
  
当时我们在南方,已经做好准备,日内瓦协议签字后马上就发动游击战争。这时毛泽东告诉我们党的代表大会,说我们必须强迫老挝立即将他们已经解放了的两个省交给万象政府。不然美国人就会摧毁它们,这在中国人看来是一个十分危险的局面!越南不得不立即就此与美国打交道。毛这样强迫我们,我们也不得不这样做。
  
这样,在这两个老挝的省份被交给万象后,老挝反动派立即逮捕了苏发努冯。当时老挝有两个营被包围。而且,他们还没有作好战斗准备。后来,一个营逃出包围。就在这时,我发表了自己的意见,认为必须允许老挝人发动游击战争。我邀请中国人前来和我们讨论这个问题。我告诉他们:“同志们,如果你们继续这样向老挝人施加压力,那么他们的力量就会彻底瓦解。现在必须允许他们搞游击战。”
  
然而,我们不同意。我们继续秘密地发展我们的力量。当吴庭艳拖着他的断头机在南越许多地方往来巡游时,我们发布命令组建群众武装来反对已经建立起来的秩序,从吴庭艳政府手中夺取权力。我们并不在意中国人。当夺权起义开始以后,我们前往中国,会见周恩来和邓小平两人。邓小平告诉我:“同志,既然你们的错误已经变成了既成事实,你们就只应该以一个排以下的规模作战。”这就是他们向我们施加的那种压力。
  
张闻天,原来是中共总书记,用洛甫做笔名,这样回答我:“是的,同志们,你说得对。我们要允许老挝营发动游击战。”
  
我马上问张闻天:“同志们,如果你们允许老挝人进行游击战,那么在南越发动游击战也就没有什么好怕的了。是什么把你们吓成这样,以至于到现在还在阻止这种行动?”他说:“没有什么好害怕的!”
  
这就是张闻天说的话。然而,当时中国驻越南大使何伟也坐在那里,听着大家谈话。他立即向中国打电报汇报黎笋和张闻天之间的谈话。毛立即回电:“越南不能在南方从事游击战争。越南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必须坐等。”我们这么贫苦,如果没有中国作后盾,我们怎么能和美国人战斗?所以,我们不得不听他们的,对不对?
  
我对中国人说:“是的,是的!我们会这样做。我们只以一个排以下的规模作战。”在我们的战斗已经发生、而且中国认识到我们能够有效地战斗之后,毛突然有了新的思想路线。他说因为美国人正在同我们作战,他将派中国部队帮助我们修路。他的实质目的是摸清我国的情况,以便以后他能够攻击我们,并且由此再向东南亚扩张。没有别的原因。我们对这个问题很清楚,但是不得不允许中共部队进入。但是这不碍事。他们决定派他们的士兵进来。我只要求他们派人来,但是这些部队都带着枪炮弹药而来。对此我也只能同意。
  
后来,毛泽东强迫我们允许他派20,000人的部队进来,修建从义静到南部的一条公路。我拒绝了。他们继续提出这样的建议,但是我不会动摇。他们压我们允许他们进来,但是我就是不接受。他们不断地施加压力,但是我没有同意。我给你们举出这些事例,同志们,这样你们就会看到他们长期以来窃取我国的阴谋,就会看到他们的阴谋是多么险恶。
  
在美国人已经派了几十万人进入南越后,我们在1968年发动了一场总攻,以逼迫他们使战争降级。为了打败美国,我们必须知道如何促使他们逐步降级。这就是我们的战略。和我们作战的是一个强大的敌人,一个有两亿人口、主宰着世界的敌人。如果我们不能促使他们逐步降级,那么我们就会举步艰难,也就不会打败敌人。我们必须通过战斗来销蚀他们的意志,从而迫使他们走到桌子前和我们谈判,而同时也不允许他们增派军队。
  
到了美国人想和我们谈判的时候,何伟给我们写了一封信说:“你们不能坐下来和美国谈判。你们必须把美国部队牵到越南北部来和他们作战。”他这样向我们施加压力,使我们极为困惑。这根本不是一个简单的事。每次与中国人之间出现这种情形,都非常令人厌烦。
  
我们断定不能这样行事──指何伟提出的不和美国人谈判的建议。我们必须坐下来。为了打败美国我们必须促使他们降级。在此期间,中共向美国发出声明:“如果你不打我,我就不会打你。无论你们想向越南派多少部队,随你们的便。”中共自觉自愿地做这样的事,以这种方式来压我们。
  
中国人积极地与美国人做交易,强迫我们以这种方式成为用来讨价还价的一张牌。当美国人认识到他们已经失败了以后,他们立即利用中国人加速他们从南越撤军。尼克松和基辛格到中国去就是为了讨论这件事。
  
尼克松访问中国的目的是以这种方式解决越南问题,以维护美国的利益,并减轻美国的失败,同时还要引诱中共更多地站到美国一边。在尼克松去中国之前,周恩来前来会见我。
  
周告诉我:“在这个时候,尼克松即将来访问我,主要是讨论越南问题,所以我必须会见你,同志,以便和你讨论。”
  
我回答说:“同志,你愿意说什么都可以,但是我仍然不会跟从。同志,你是中国人;我是越南人。越南是我自己的祖国;决不是你的。你没有权力谈论越南的事务,而且你没有权力与美国人讨论越南的事务。今天,同志,我要亲自告诉你一些我还没有对政治局讲过的事情,因为,同志,你们已经引发了一个严重的问题,所以我必须说:
  
在1954年,当时我们赢得奠边府的胜利,我正在后义省。胡伯伯发电报给我,要我必须前往南越重新集结在那里的部队,并向南越的爱国者说明这件事。我乘货车到了南方。一路上,爱国者们出来欢迎我,因为他们认为我们已经取得了胜利。这是多么痛苦!看着我的南方爱国者们,我哭了。因为在这之后,美国人会到来,会以可怕的方式大肆屠杀人民。
  
一到南方,我立即向胡伯伯发电报,要求留在南方下来,不回北方,这样我就可以再斗争个十来年。我对周恩来说:“同志,你给我带来这样大的困难──指1954年在日内瓦周在分割越南过程中所扮演的角色──你知道吗,同志?”
  
周恩来说:“我在你面前道歉,同志。我错了。我在这一点上错了。”在尼克松已经去过中国之后,周恩来再次来越南,为的是向我询问关于南越的战斗的一些问题。
  
然而,我马上对周恩来说:“尼克松已经和你见过面了,同志。很快美国就会更猛烈地进攻我们。”我根本不害怕。美国和中共已经互相谈判,为的是更猛烈地打击我。周恩来始终没有把这种观点斥为站不住脚的,只是说:“我将向你方同志增加输送枪炮弹药。”然周恩来针对担心中美之间进行密谋说:“没有这回事。”
  
然而,双方已经讨论了如何更猛烈地打击我们,包括B-52的轰炸和封锁海防港。事实显然就是如此。
  
如果苏联和中共相互之间没有发生纠纷,那么美国也不会那样猛烈地打击我们。由于中苏两大国处于冲突之中,美国人就没有被社会主义集团的一致反对所阻挡。尽管越南能够和中苏双方都保持一致和团结,但实现这个目标是十分麻烦的,因为当时我们不得不在许多事情上依靠中国人。当时,中共每年提供500,000吨的食品援助,还有枪炮、弹药和钱,更不用说美元援助了。苏联也以这种方式帮助我们。如果我们不这样做──保持与中共和苏联的一致和团结──事情就会十分危险。每年我都得去中国两次,就南越的事态发展与中共领导人会谈。至于苏联人,我根本没有就南越的局势说任何事。我只谈一般性的问题。在和中国人打交道时,我却不得不说两家都在和美国人作战。我不得不到那里去,多次以这种方式和他们谈,而主要目的是为了在双方之间建立更密切的关系。正是在这次,中共压我们脱离苏联,禁止我们与苏联来往。
  
他们使得情况十分紧张。邓小平,与康生一道,前来告诉我说:“同志,我们将每年援助你们几十亿(估计是人民币)。你们不能从苏联方面接受任何东西。”
  
我不能容许这一点。我说:“不,我们必须与整个社会主义阵营保持团结和一致。”
  
在1963年赫鲁晓夫犯错误时,中国人立即发布了一项包括25点的声明,邀请我党前去发表自己的观点。长征兄弟和我以及其他兄弟一同前往。在讨论中,他们听取了我们的十条左右的意见,但是当我们谈到“不能放弃社会主义阵营时”,他们就不再听下去了……。邓小平说:“我掌管着我自己的文件。我征求你们的意见,但是我不接受你们的这种观点。”
  
在我们离开之前,毛会见了长征兄弟和我本人。毛坐下来和我们聊天,最后他宣称:“同志们,我想让你们知道这一点。我将是五亿渴望土地的农民的主席,我将派一支军队一直打到东南亚。”邓小平当时也在座,他补充说:“这主要是因为贫困农民的境况是如此糟糕。”
  
我们出来后,我对长征兄弟说:“刚才你听到了吧,这是夺取我国和东南亚的阴谋。现在这很清楚。”他们竟敢用这种方式宣布。他们还以为我们听不明白。他们真的是无时不刻不在想着和越南打仗!
  
我要对同志们多说说,以便你们更多地看到这件事在军事上的重要性。毛问我:
  
老挝有多少平方公里土地?
  
我回答:大约20万平方公里。
  
人口有多少?
  
大约300万!
  
那不是很多嘛!我要让我的人民到那里去,就这样!
  
毛再问:泰国有多少平方公里土地?
  
大约50万平方公里。
  
那么有多少人口?
  
大约4000万!
  
我的天!中国的四川省有50万平方公里,却有9000万人。我还要让那里的更多一些的人去泰国!
  
对越南,他们不敢以这种方式谈论迁移人口的事。然而,毛对我说:“同志呀,贵国人民真的打败了元朝军队吗?”我说:“的确如此。”“你们是不是真的打败了清朝的军队?”我说:“的确如此。”他说:“也打败了明朝的军队?”我说:“是的,还有你。我也打败了你。你知道吗?”我就这样对毛泽东说话。他说:“知道,知道!”他想拿走老挝,拿走整个泰国……还想拿走全部东南亚。让他的人民去那里生活。当时情况复杂到如此程度。
  
过去──指对以往中共的几次威胁可能引发的问题──我们已经做出周密准备;我们并不是没有准备。如果我们没有准备,最近局势就会非常危险。这不是简单的事。十年前,我召集军队的兄弟来和我会见。我告诉他们苏联和美国互相争执。至于中共,他们已经和美帝国主义者联手。在这种紧张的局势下,你们必须立即研究这个问题。我担心军队不理解我,所以我告诉他们无论如何要理解这个问题。但是他们还是感到很难理解。这肯定是不容易的。但是我不能以其他方式讲。而且我没有让别人抓住把柄。我到苏联时,苏联人也因为中国的事对我很强硬。苏联召集了一个80国共产党的会议来支持越南,但是越南没有参加这个会议,因为这个聚会不仅仅是为了帮助越南,它还被用来谴责中共。这样越南就没有去。苏联人说:“现在你们放弃了国际主义还是怎的?你们为什么这样做?”我说:“我们根本没有放弃国际主义。我们从来没有这样做。然而,要做一个国际主义者,首先就要打败美国人。如果想打败美国人,就必须与中国保持一致和团结。如果我前去参加了这个会议,那么中国人就会给我们制造非常严重的困难。同志们,请理解我吧。”
  
在中国也有很多不同和相反的意见。周恩来赞成与苏联建立联合阵线以反对美国。有一次,我到苏联去参加国庆活动,我能够读到中共发给苏联的电报,上面说“无论什么时候有人攻击苏联,中国人都会和你们站在一起。”这是因为苏联和中共早先(1950年2月)就有一个友好条约。我坐在周恩来旁边,问他:“同志,在最近你们发给苏联的电报中,你们同意和苏联建立阵线,但是你们为什么不建立一个反对美国的联合阵线呢?”周恩来说:“我们能呀。我同意这个观点。同志们,我将和你们在越南问题上建立一个阵线。”彭真也在座,插话说:“这个看法极为正确!”但是在上海讨论这个问题时,毛说这是不可能的,取消了这个打算。你们看事情有多复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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